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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李博個展《啵兒一個》解讀“80后”藝術青年的青春市場

來源:www.ionly.com.cn 2009-01-03

  早在1982年,托馬斯·弗蘭克就在《酷之征服:商業(yè)文化、反文化與嬉皮消費主義的興起》中說,“二戰(zhàn)”后流行文化的最大變革,就是拋棄了拘謹正派的中產(chǎn)階級中年意識形態(tài),將青年和叛逆尊奉為美:“麥迪遜大道脫下了它的法蘭絨大衣,一頭扎進了牛仔褲、皮夾克、鎖鏈、搖滾樂和青少年派對中去。所有的反叛,都和那個巨大的青少年消費市場緊密關聯(lián),要想打開他們的錢包,必須給予青少年亞文化以相當?shù)暮戏ǖ匚徊⒄莆掌湮幕Z言。”
 

  仿佛為了證明這個論斷,上世紀90年代日本經(jīng)濟泡沫的崩潰,削弱了財閥與跨國公司對于經(jīng)濟文化生活的控制,也豐富了新一代日本人的人生選擇,造就了從三池崇史到Nigo等日本“漫畫一代”在流行文化中的主導地位。而今天,以“80后”為代表的中國青少年在時尚、消費領域有了相對的話語權后,也最終開始在迅速全球化、資本市場化的中國當代藝術中發(fā)出了自己的聲音。
 

  李博說他是個“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在初中看了美國傳記作家歐文·斯通寫的凡高傳《渴望生活》,然后就覺得“特激動,感覺畫畫是件很牛的事情”。這種熱情直到今天仍然沒有減退,在今年的歐洲之行中,李博曾在馬德里普拉多藝術館里逗留了3天,說自己能夠在提森·波尼米薩博物館里看莫里蒂亞尼回顧展時,“居然把自己看哭了”。最終,在初中三年級的一個早晨,李博下決心投考美院附中,結(jié)果自然是曲折不斷,把青春期弄得和一行狂草書法一樣。“父母不同意,就在家抗爭,用腦袋去撞墻。結(jié)果后來沒考上,上了132中,就是后來的北京實用美術職業(yè)學校,覺得沒勁,然后退學。接下來接連讀了3所普通高中,帶著全班曠課,頂撞老師,結(jié)果都被開除,連續(xù)兩年都沒有畫畫。”最終,李博找了一個美院老師開的繪畫班安頓下來,并于2002年如愿以償?shù)剡M了中央美院。
 

  “上了大學之后,我才開始逐漸了解當代視覺藝術,看亂七八糟的國外設計類雜志,比如英國的《ID》和日本的《IDEA》。平時課也上得少,打了不少零工,拍服裝、做電影后期什么的,結(jié)果就是積淀了很多雜駁的東西。”12月初,在北京現(xiàn)在畫廊的個展《啵兒一個》仿佛是李博最近一年來創(chuàng)作的總結(jié),他稱自己的作品為“繪畫裝置”,靈感來自在美院壁畫系時接觸的各種材料:先拍攝照片,然后放大,繃在畫布上,開始在每個局部盤繞棉繩、花邊,再用丙烯刷白,使得畫面有特殊肌理效果,用噴墨打印,最終用繪畫方式找補。一張1.5米×1.5米的作品在每天工作10個小時的勞動強度下,需要一個多星期,成本高達3000元左右:“攝影作品本身太‘冷’,作品處理的后期完全是一種化學變化,不像繪畫,有筆觸,有肌理,給人溫暖的感覺。”李博指著工作室中央放置的兩張未完成作品對我說。
 

  “80后”的井噴年代與投機

  當然,年輕人的藝術,并不完全等同于年輕的藝術。1977年出生的星空間畫廊老板兼策展人房方,認為自己的年齡絕對是自己投身這一行的主要原因。他告訴我:“我跟這些‘80后’藝術創(chuàng)作者的經(jīng)歷太相似了,他們畫面中表達的元素也是我的生活。”在星空間簽約的畫家中,“80后”也占據(jù)了一半,包括以卡通化熊貓為個人標示的高瑜,以及風格近似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兒童水墨畫的煙囪。中央美院美術史專業(yè)出身的房方,畢業(yè)后在中央電視臺干了5年,身為中央臺唯一一個報道當代美術的欄目《美術星空》的編導,他自然有機會接觸中國當代藝術熱潮興起中的那些風云人物,從徐冰、蔡國強到劉曉東,也經(jīng)歷了包括2000年上海雙年展在內(nèi)的諸多標志性事件。按照他的說法,對這個行當?shù)牧私?,順其自然地變成了參與的沖動,于是和幾個朋友在2003年私下做了一個當代藝術基金,按照他的話,就是“要想真正了解當代藝術的市場和運作,就要真金白銀地拿錢投進去玩”。一開始,房方憑著“無知近乎勇”的精神,一個個地給圈子里的新銳藝術家打電話詢問合作的可能。就在那一年的8月,他看了一張高瑜作品的照片,就覺得很有新意,因為當時中國藝術界“還是形形色色的殘酷行為藝術,學院派繪畫占據(jù)主流的時代”。為了拉攏這個很有潛力的創(chuàng)作者,房方當時提出的條件在現(xiàn)在看來幾乎有點幽默:“我對他說,能否過來談談,給他出一張機票,如果合作成功,機票錢就從他日后的推廣費用里扣。”結(jié)果兩天后,剛剛從四川美術學院油畫系畢業(yè)的高瑜就背著一個里面放著幾張作品壓縮光盤的小書包,站在了房方面前。


  確實,在這個中國藝術市場驟然迎來了資本化運作、營業(yè)額呈現(xiàn)“井噴”的年代里,“投資原始股”——對于年輕藝術家掠奪性的開發(fā)與占有,幾乎是每個經(jīng)營者都參與過的投機行為,搶奪的目標從“70后”、“80后”,一直延伸到青澀的“85后”。房方坦承,去年藝術市場過熱的時候,他也曾經(jīng)有過針對這批新人進行“廣種薄收”的盲目投機階段,但很快就放棄了,因為“簽約不慎,既是投資損失,也是耽誤別人”。畫廊和藝術評論家對于“80后”新銳藝術青年所表現(xiàn)出謹慎的另一個原因,在現(xiàn)在畫廊的老板兼策展人黃燎原看來,是因為“每個年輕藝術家,他們都會有靈光一現(xiàn)的時候,因為生活方式、思維跟我們完全不一樣,3年就是一代人。但是很少有人能持續(xù)地保持創(chuàng)作的動力和才氣,所以我更愿意簽那些創(chuàng)作方向更明確、有耐力的人。而且現(xiàn)在涌現(xiàn)出來的新人太多,簽是簽不完的。”他透露說,雖然他在2005美院畢業(yè)展上以2萬元價格買下了李博的畢業(yè)裝置作品《游居然溪山若蘭圖》,現(xiàn)在畫廊一半簽約畫家是“80后”,但李博是現(xiàn)在畫廊唯一從學院畢業(yè)展上物色到的千里馬,而且在簽約后把他“雪藏”了一年:“年輕人,應該先接受一下摔打。”直到去年7月,才與李博簽了6年的長約。然后就迎來了他密集的展覽,包括西班牙馬德里的Arco'08藝術博覽會,與倫敦Olivia Oriental畫廊的《身體的革命》展。
 

  不僅如此,金融危機的到來,雖然繁榮到虛熱的中國藝術市場遭遇了冬天,也是一個讓“藝術家和策展人都冷靜下的機會”。“現(xiàn)在很多大一、大二的學生,就敢給自己的作品叫二三十萬元的天價,這完全是狂妄。”黃燎原告訴我,“中國藝術市場暫時的繁榮,是前輩幾十年努力的結(jié)果,而年輕人就想當然地感覺自己前面是一片坦途。但回過頭看,中國成功的畫廊,敢于大肆開發(fā)年輕新人的不多。”確實,按照市場一般規(guī)律,新銳藝術家作品一開始的作品價格很低,從2000元到1萬元,“畫廊即使全賣完了也是賠錢”。黃燎原表示,畫廊對每個新畫家的投入也是因人而異:“李博屬于成長比較快的,今年給他的分成已經(jīng)漲了3次,因為他的作品有強烈的個人標識性,材料運用也很新穎。而我們另一個簽約青年藝術家,臺灣的洪紹裴,他成長得就相對慢,作品完全用顏料在畫布上堆積,塑造出立體形象。再比如楊柳,別的‘80后’都玩新材料、裝置、衍生產(chǎn)品,但她始終在規(guī)規(guī)矩矩地做布面油畫。”
 

  從“御宅”到參差性創(chuàng)作

  確實,“80后”、“85后”藝術家對于工業(yè)制成品材料的熱衷,對于動漫、游戲等視覺糖果的偏好只是表面現(xiàn)象。李博坦陳在自己的大腦里,游戲、MTV、動漫的內(nèi)存“幾乎顯示為零”。除了宋代的宮廷畫和明代文人畫,他喜歡的藝術家除了離群索居的捷克攝影師米羅斯洛夫·蒂奇,還包括本名利川裕美的Hiromix。這個生于1976年的Y世代東京女孩,其進入攝影大師行列的過程可以算是橫空出世。1995年4月,身為高三女學生的她,以一臺Konica Big Mini傻瓜相機拍下一些生活照片,輯成一本36頁的影像集《十七歲女孩的生活》,報名參加Canon主辦的“寫真新世紀”攝影比賽。這本影像集以不可思議的視角與技術,為她拿下首獎“荒木經(jīng)惟賞”,也展開她平步青云的攝影生涯。“上幾代藝術家,是通過對政治、社會各種宏大命題的表達來建立自己的身份,但是‘80后’、‘85后’藝術家的表達,幾乎都來自于自己的私人生活,不再背負沉重的意識形態(tài)包袱。”房方說。
 

  “我的創(chuàng)作靈感?哈,就是很細微的生活。6年來我不看電視,上網(wǎng)也不看新聞,就是聊天,上上開心網(wǎng),然后看下幾個藝術設計和時尚網(wǎng)站。”李博形容起自己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用得最多的詞是“隨性”:“平時工作占據(jù)了90\%的時間,一起床,不刷牙不洗臉就開始畫畫。困得不成就睡,餓了就叫外賣吃,最長在工作室里‘宅’了一個多月。剩下10\%時間,就是夜店派對、卡拉OK和飯局,喜歡的衣服牌子是Dior Homme、D&G和Burberry,但也會去動物園批發(fā)市場去淘100多塊錢的衣服。”去年,李博別出心裁地制作了一件名為“棋盤”的裝置藝術,在以棉繩盤成的象棋表面,紅方印制著面目模糊的自己,黑方是其他女性形象。按照他的講述,“就是我們每天所遭遇的男女關系,生活,就是一盤下不完、結(jié)局未知的棋”。這似乎也頗符合本雅明關于工業(yè)時代藝術“日益混同創(chuàng)作與每日生活之間的界限,對現(xiàn)成工業(yè)產(chǎn)品的運用和鄙視專業(yè)技巧,并且通過在公共空間展示自身,以褻瀆傳統(tǒng)來引起公眾的激烈反應以達到目的”的論斷。畢業(yè)于服裝學院裝潢系、簽約現(xiàn)在畫廊的新銳女畫家譚奇志就是個“御宅族”。“一開始她連作品都不寄,只是在我博客上留言,我就去她的主頁訪問,又過了半年才看到她的作品。”黃燎原回憶說。就是用棉花、綃和線在畫布上表現(xiàn)一只沙發(fā),她說,“我畫它,是我每天生活面對的就是這個東西”。
 

  雖然我們不能把“卡通化一代”的帽子囫圇扣到“80后”新銳藝術青年的頭上,但這個群體創(chuàng)作手法、素材嚴重同質(zhì)化,也是亟待克服的一個弊病。黃燎原坦承,自己經(jīng)營的“現(xiàn)在畫廊”,對卡通化藝術是刻意回避的,“只要去日本看看,就知道日本是一個真正有卡通藝術根基的地方,對動漫形象的創(chuàng)造和衍生是骨子里的東西,從手冢治蟲、村上隆到川島秀明,可以勾勒一個明顯的發(fā)展軌跡”。黃燎原說,“而中國卡通一代藝術家的嘗試,除了具有一些歷史意義,仍然停滯在模仿和積累階段”。盡管如此,“80后”豐富參差多態(tài)化的個人生活,是這個群體最終將獲取中國當代藝術話語權的保證。房方舉例說,老一輩藝術家的聚會里,大家不是穿著中山裝,就是對襟坎肩,好多人背著Bally背包,而到了“80后”年輕藝術家的聚會,完全是另一個樣子——每個人都穿得五花八門,頭發(fā)也五顏六色,“這不僅是表面上的標榜個性,而是生活狀態(tài)的多樣化”。房方扳著手指頭,略帶戲謔地歷數(shù)著“星空間”旗下“80后”新銳畫家的生活怪癖:“王光樂開著一輛破桑塔納,住在距離北京環(huán)鐵火車道只有10米的一棟樓里當宅男。高瑜是個愛好酒精的派對狂,黃宇興熱衷飼養(yǎng)冷血動物……”房方承認,也許自己簽約的藝術家會止步于1980~1985年這一代,因為他“實在沒有把握去理解更年輕一代人的精神和表達”。不過,Y時代青少年對于一切“玩”、“游戲”的態(tài)度,并不妨礙他們對于嚴肅、永恒事物的理解與追求。“就好比我們都會去KTV唱歌,但是并不是每個人都想、都能成為歌手,換句話說,只有足夠多的人去K歌,真正的歌手才會有足夠的觀眾。”房方說。

 

 

【編輯:姚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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