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蒂斯作品《女孩與貓》
說起貓，也許很多人會想到互聯(lián)網(wǎng)上轉(zhuǎn)發(fā)率頗高的各種萌寵圖片。而今，以深刻著稱的藝術(shù)理論界也開始對貓加以關(guān)注，各類相關(guān)藝術(shù)展覽此起彼伏。紐約布魯克林博物館正在舉辦“神圣貓科：古埃及的貓”，美國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的“巴爾蒂斯：貓和女孩”即將舉行。自數(shù)千年前貓被馴化、與人類分享生活以來，這一動物在帶給人們無窮快樂的同時，也成了人們思索、想象的動力和源泉。
偉大的埃及貓神
如果你關(guān)于天堂的夢想是和心愛的寵物永遠在一起，《紐約時報》撰稿人霍蘭·科特（Holland Cotter）會向你推薦紐約布魯克林博物館正在舉辦的展覽“神圣貓科：古埃及的貓”（Divine Felines: Cats of Ancient Egypt）。展覽中的30只大小不同、神情各異的貓和獅子雕塑全都是博物館收藏的埃及文物。無論是由青銅澆鑄、抑或從石頭雕刻而來，這些貓科動物已然經(jīng)歷了時間考驗，和埃及的傳說一起進入了永恒。
人們通常認為馴化貓的歷史始于古埃及，但有考古證據(jù)表明，最早的家養(yǎng)貓出現(xiàn)在美索布達米亞平原。在古埃及，貓常常和宗教相關(guān)。不過，古埃及人并不崇拜貓本身，而是將一些神明想象成貓科動物的樣子——不僅具有它們的外形，同樣擁有其表達情緒的方式，以及靈性。
古埃及人非?？粗爻匀坏撵`性。這與現(xiàn)實同樣重要。對于他們而言，塵世和天際是相連的，每天太陽都在這其中穿行。自東向西在空中游走，夜晚，太陽落下的地方是亡靈聚集的地方，太陽神在那里與地下的蛇鏖戰(zhàn)，勝利后又重新升起。
在古埃及的宇宙學中。太陽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擁有自然和精神的無上力量，同時向人間播撒恩寵和懲戒。它讓農(nóng)作物生長，也使它們枯槁；培育生命，同時又懲罰它。當古埃及人需要將這一力轉(zhuǎn)換為視覺化形象時，他們想到了貓——機智多變、命硬無比。
偉大的太陽神拉（Re）擁有眾多兒女，其中一位擁有最復雜性格的女兒名叫索赫梅特（Sakhmet），她是太陽神的私人保鏢，通常被描繪為擁有獅頭的女性。
古埃及人崇拜這個世界，但也不會將之想象得過于美好，他們對于貓的氣質(zhì)了解頗深。貓的反復無常、咄咄逼人在索赫梅特身上展露無遺。相傳太陽神拉曾被人類的惡行所激怒，派遣他的女兒下界問罪。這位獅頭人軀的女戰(zhàn)神下界之后大施淫威，企圖滅絕人類，這讓太陽神本人都驚出一身冷汗。他以人血染紅了美酒，將之賜給索赫梅特，后者喝下后酩酊大醉，沉睡不醒，于是人類才免除了一場災難。
為紀念這一事件，古埃及人每年會在索赫梅特的神廟中舉行盛大的宴會。在布魯克林博物館的展覽中，關(guān)于索赫梅特最精致的圖像也彰顯了她的強悍和暴戾。有一件制作于公元前664年至公元前332年間的青銅雕像展現(xiàn)了她頂著獅臉筆直地站著，就像一柄鋒芒畢露的寶劍。在另一件更早的石雕殘片中，人們只能看到她的獅臉。如此逼真，似乎可以隨時逼近觀者，將其無情地吞噬。正如一只貓盯住耗子時候的神情。
在熱鬧非凡的埃及眾神殿中，其他一些女神同樣擁有貓的特質(zhì)，但相對更為優(yōu)雅美好，比如太陽神的另一位女兒巴斯苔特（Bastet）。她最初的形象也是母獅子，代表著復仇和毀滅，后來，滿臉鬃毛的形象被修整清爽，變成一只惹人憐愛的家貓，象征著家庭、幸福和歡樂。
本次展覽中同樣有幾個美妙的小雕塑與她相關(guān)。一件托勒密時代（公元前332年至公元前30年）的作品中，她是小巧的青銅貓女。另一件作品中，她身為人類的特征被隱藏起來，成為一只棲息在蓮花座上的小貓，似乎等待著人們的頂禮膜拜。另外一些作品不知是不是巴斯苔特的形象，比如照顧幼崽的母貓、帶著金耳環(huán)的成人，但它們無疑都展現(xiàn)了巴斯苔特的部分特征。
一件貓的木雕擁有巨大、空洞的眼神，其眼部可能本來鑲嵌著類似外星人的眼睛，而今看起來頗為懾人。也許這是一件巴斯苔特的信奉者帶到廟中祈福的物件。這件雕塑是實心的，另外有一些空心的木雕，則是專為放置貓的木乃伊而制作的。這類木乃伊有一些是為了懷念、安置逝去的寵物，另一些并沒有那么傷感的緣由。
公元前1000年開始，各處都開始崇拜巴斯苔特等擁有貓的形態(tài)的女神，因此制作相關(guān)雕像的需求也應運而生。
官方記錄表明，牧師常常會飼養(yǎng)貓咪。通過對于貓咪木乃伊的影像學檢查，發(fā)現(xiàn)一些寺廟經(jīng)常會殺害小貓，將其放入雕塑中出售給朝拜者。
這種習俗可能會引起21世紀動物愛好者的冷眼相待。除此以外，當人們審視古埃及這一嚴格的宗法社會，還會發(fā)現(xiàn)更多值得挑剔的地方。
性別視角以貓觀人
關(guān)于索赫梅特、巴斯苔特這類神明的想象都是基于當時人們的各種刻板印象，包括它們認為女性是不可預知、無法馴服的，因此像貓一樣危險。因此，女性既被視為無情的殺手，也被視為溫柔的母親。
如果要在這個遍布貓科動物的展覽中尋找到清晰的人類的思路，展覽中還有一些與貓相關(guān)的男神，其中有一個矮人男神名叫貝斯（Bes）。
貝斯可能是自撒哈拉沙漠以南流傳而來，他長有獅子的鬃毛和羅圈腿。他的長相頗為粗暴，但他并不殘暴易怒。
貝斯緩解分娩的危險、撫養(yǎng)孩童的困苦，并在一個沒有我們這個時代所稱的醫(yī)藥的時代，負責治療疾病。最重要的是，他也是一個急救隊員，或者，你可以稱他為古代的110警員。
他同樣非常有情趣。他熱愛載歌載舞的生活。他使生活成為一場歡樂的旅程。人們在家中畫下他的形象，在脖頸上將其隨身攜帶，在皮膚上描摹出他的樣子。他受到廣泛歡迎，甚至在地中海彼岸的意大利，他以基督化的名字圣貝蘇斯（St. Bessus）登陸，繼續(xù)為人們所喜愛。巴利阿里群島最南端的伊維薩島（Ibiza）便是以貝斯的名字命名的。
同古埃及女神一樣，貝斯的外形也很多變，一些相當平易近人。他的一個變體是名為圖圖（Tutu）的神，圖圖護衛(wèi)著睡夢中的人，并擁有改變?nèi)藗兠\的能力。圖圖的形象同樣擁有貓科動物的腦袋。一件公元1世紀完成的石灰石雕塑中，他被描繪成獅身人面的形象，就像斯芬克斯那樣。
無論是男貓神還是女貓神，其形象性格映照出古埃及人對于不可知的自然力量的敬畏。當我們走入21世紀，再回望這些古老的藝術(shù)作品，便自然會對其中流露的古埃及社會、政治思想進行反思。
在藝術(shù)史的長河中，有不少藝術(shù)家曾對貓傾心不已。而隨著時光的流淌，在貓身上投射的人類情感、思想逐漸清晰明了。
“巴爾蒂斯：貓和女孩”（Balthus: Cats and Girls）即將于9月25日在美國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舉行。巴爾蒂斯出生于法國，2001年以92歲高齡去世。此時，他在藝術(shù)界已享有盛名。在他一生頗為豐富的創(chuàng)作中，貓和女孩是繞不過的主題。
“公眾也許不會意識到，畫中的貓并不像人們期待中僅僅是可愛或者暴躁，”《藝術(shù)新聞》雜志撰稿人羅賓·切巴萊斯特（Robin Cembalest）提醒觀眾，“反而，它們的出現(xiàn)有一種色情的意味。”
本展覽專注于藝術(shù)家在上世紀30年代至50年代的作品。大都會博物館同時還將首次向公眾展示藝術(shù)家在11歲時創(chuàng)作的關(guān)于流浪貓的畫冊，該畫冊于1921年由一位家庭友人出版。
此后，巴爾蒂斯開始將貓和十幾歲的少年畫在同一張畫布上。策展人薩賓尼·里瓦爾德（Sabine Rewald）稱之為“自我的柔情”，少女舒適地歪在椅子上，目光游離，無意識（或有意識）地抬起腿露出白色的內(nèi)褲。旁邊的貓自顧自地喝著牛奶，有時抬起頭對著觀畫者露出欣慰的笑容。似乎充當了藝術(shù)家的替身。
1984年大都會博物館曾經(jīng)舉辦巴爾蒂斯展覽，而今30年過去了，人們的感官更為敏銳，因此博物館為本次展覽提供了一個副標題“繪畫和挑釁”。
反思我們的生活
貓的藝術(shù)以各種不同的形式，幾個世紀以來存在于我們周圍。貓被想象為女神、獵人、配偶，或是竊賊。
當紐約兩大博物館興致勃勃籌備關(guān)于貓的藝術(shù)史的同時，一些當?shù)氐乃囆g(shù)空間也將貓作為社會實踐的主題。去年春天，F(xiàn)lux工廠在長島舉辦了“貓咪之城”（Kitty City），這一由藝術(shù)家、兒童和城市規(guī)劃者共同參與的項目旨在推動小貓的收養(yǎng)。
而西村則在舉辦“貓之展覽”（The Cat Show），隆達·李伯曼（Rhonda Lieberman）組織的展覽搜羅了安迪·沃霍爾、馬修·巴尼（Matthew Barney）、芭芭拉·克魯格（Barbara Kruger）等藝術(shù)家的貓咪作品，包括繪畫、雕塑、裝置等，該項目被稱為“貓駐館計劃”。
在展覽7月27日結(jié)束前，在建筑師吉雅·伍爾夫（Gia Wolff）設計的廣場上，來自社會動物救援收養(yǎng)站的貓咪將肆意玩耍，期待著找到各自的愛心歸處。
“貓咪統(tǒng)治著互聯(lián)網(wǎng)，但它們卻是城市避難所中真正的弱者。”李伯曼說，他希望此處營造的藝術(shù)氛圍能夠幫助“流浪貓找到幸福燦爛的生活”。
其他貓咪明星——特別是“黑貓亨利”（Henri, Le Chat Noir）——從互聯(lián)網(wǎng)貓電視電影節(jié)脫穎而出。它起先被邀請到沃克藝術(shù)中心展示，而今已風靡世界。其巡展的站點包括耶路撒冷、明尼蘇達州博覽會、火奴魯魯藝術(shù)博物館、密爾沃基藝術(shù)博物館。
藝術(shù)史中另一只大名鼎鼎的貓正站在威尼斯公爵的宮殿中。馬奈的《奧林匹亞》和提香的《烏爾比諾的維納斯》正分享著同一塊展墻?！秺W林匹亞》受《烏爾比諾的維納斯》啟發(fā)，也通過對其突破性的創(chuàng)新在藝術(shù)史上留下了重要影響。畫中赤身裸體的女子令人驚訝地直視向畫框外，打破了傳統(tǒng)的視線習慣，吹響了性別意識覺醒的先聲。而在她的腳邊，原本提香畫中那只愜意熟睡的小狗也被改成了一只警覺地弓起背脊的黑貓。擁有這只黑貓的陪伴，人們常常會感覺畫面中的女士擁有一種邪惡的力量，這種暗示性的力量/魅力時至今日依然沒有完全消散。讓人回味，也供人反思。
【編輯：文凌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