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專業(yè)當代藝術資訊平臺
搜索

差異的事實——有關“你西我東”的展覽命題

來源:99藝術網專稿 作者:俞可 2010-01-05

    最近幾年,人們才開始逐漸意識到依賴于歐美的文化認識和生活方式再也不像過去那樣作用于我們的一切,雖然全球化為我們建構出從未有過的想象,但生活在不同地域、有著不同信仰的人們正在懷疑自己失去的存在價值,歐美范例究竟是不是我們未來生存的唯一。由此,人們根據自己的政治、經濟、文化、宗教的環(huán)境與習慣開始進行一系列的追問。
 

    1977年,英國建筑學家查爾斯•詹克斯(Charles Jencks)的《后現代建筑語言》一書出版,卻意外地掀起文化界長達十多年的爭論,從歐洲到美國,從西方到東方,從中心地帶到邊緣小國,后現代主義很快地成為了全球各地的熱議話題。特別是,生于建筑乃至藝術理論范疇中的后現代主義,已經不僅僅是藝術界得以標榜的先鋒武器,它的思想之維涉及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將其帶入后現代性這個更加寬泛的社會學、哲學的研究領域,以至于它與全球化、電子革命等問題緊密相連,影響著整個世界。直至今日,后現代主義思潮依然活躍于各個領域,從理論到實踐,全面改變著近兩代人的思維方式乃至行為方式。
 

    于是,國王沒有了,神話沒有了,一個未知的、不確定的、復雜的、多元的世界成為我們面對的事實,而且我們得帶有一種非中心化、反正統(tǒng)性、非連續(xù)性的、不可設定的、批判性的、偶然的思維方式參與其中。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中心,不必被加冕,不必被寄托,我們只能靠人自身去面對未知的一切。
 

    世界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充滿著矛盾,一方面,變化和不確定性成為這個世界的關鍵詞;另一方面,人的內心深處又極度渴求著某種牢固的、可確定的、可依托的對象,即使不能照亮未知的世界,也能在探索未知之時增添一份安慰或鼓勵。還有一種矛盾那就是當我們獲得某些東西的時候又害怕失去另一些東西,當我們創(chuàng)造新事物的時候又無法摒棄對舊事物的依戀,當我們突破固有觀念的時候又無法回避固有觀念對我們的制約。正是這種矛盾的心態(tài)又反過來作用于文化藝術,一種否定統(tǒng)一的審美標準的多元化場域成為了這個時代的主體文化特征。

 

    一.從藝術的現實出發(fā)
 

    一場由多元化引發(fā)的博弈正在世界各地悄然上演,他們既存在于全球化的大格局之中,又不斷地受到新思潮的挑戰(zhàn),憑借著自身文化的特質和地域人群對于文化的不同需求,展開國與國之間、西方與東方之間、傳統(tǒng)與當代之間的文化拉鋸。
 

    全球一體化的進程歸根結底是將一種文化或者一類文化轉變成為主體文化形態(tài),即以歐美為中心的思維方式和文化趣味的普及,例如世界各地的人們都可以吃著麥當勞的食物、聽著Pop音樂、穿著牛仔褲、灑著巴黎香水、看著美國大片,年輕人尤其如是。這不僅僅在生活方式上改變著整代人的習性,而且從禮儀、行為、道德到規(guī)范、法律、觀念無一例外地被統(tǒng)攝于全球化的標桿之下。
 

    然而,面對全球一體化的制衡,在全球化與地域化的沖突、碰撞、并存、交融的過程中,必定不斷地孕育出文化的差異,而正是這種文化之間的差異才能滋生一種新的文化基因,來彰顯不同于全球化文化的意義,藝術的價值也正在于此。
 

    當代藝術已經從構建本體走向更加廣闊的日常生活、公共社會、人類生存等問題領域,以及在跨領域的思想交鋒中消解各自原有的價值標準和趣味取向,獲得藝術與公眾生活的直接通道,用新的方式建立起藝術的意義。更為重要的是,商業(yè)化和消費文化的特征彰顯,導致了對社會性文化的需求日益膨脹,藝術的人為因素也比以往任何時代都更加明顯。
 

    在中國,一百多年以來的文化實踐始終籠罩在西方思想的陰影之下,甚至可以說,我們一直借用西方的思想武器來解構中國由來已久的傳統(tǒng)文化已經成為不爭事實。盡管這是不得已而為之,或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選擇,但是對于文化的進程而言,并沒有一種文化在本質上絕對優(yōu)于另一種文化,只可能是一種文化憑借自身的綜合實力來取代另一種文化對人的影響,因而,挪用、膜拜他者文化或拋棄自我的心理都不可能使自身走上長久之路。
 

    今天,如果我們有能力參與這場文化角逐的話,那角逐的實力就在于我們是否能清楚地明白全球化文化的產物即生成多元化的生存現實,并在多元化的情境中,誰能掌握文化的差異,誰能創(chuàng)造文化的共享價值。
 

    由此,資本、宗教、民族等原因,使得各國都正在以不同的優(yōu)勢加入這場游戲。與上世紀80、90年代的藝術相比,今天的中國當代藝術雖然更具有國際性價值,也不乏“民族的”、“傳統(tǒng)的”、“本土的”,但是所利用的也往往是我們的過去,并未能從當下的社會現狀中,創(chuàng)造出標簽性的中國藝術,或者說在特殊歷史節(jié)點上做出有意義的視覺表達。此時此刻,歷史賦予我們審視當下的眼睛,從藝術的現實出發(fā)尋找出路就顯得尤為重要。

 

    二.轉換中的載體
 

    21世紀,除了文化主體、思想根源的轉型之外,藝術自身由風格樣式、表現方式、形式語言所構成的載體,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挑戰(zhàn)與翻新。這不僅依賴于全球化文化命題的興起和關注焦點的轉移,而且伴隨著經濟格局的進一步集約化、社會生活的日益趨同,人對于藝術的需求逐步有別于過去的認識,簡單的制作方法和單一的視覺感受早已無法適應21世紀的腳步,那么,什么才是中國自身的文化優(yōu)勢和文化載體的問題被重新提及。如果說我們現在仍然不能適應這樣的變化節(jié)奏,那在21世紀的文化舞臺上或許我們還得缺席。
 

    在西方的資料庫中,中國當代藝術多以革命題材、批判意識形態(tài)或者反政治化等題材為主。無論是全面實踐西方現代藝術的樣式與觀念來突破思想上的禁錮,還是由藝術市場的興起所帶動的本土情景或者地域符號的暢銷,都使得中國當代藝術在表達載體的選擇上帶有一種籠罩在西方語境下的非此非彼的模糊性。如果說,西方藝術理論界將這種文化現象概括為所謂的“后社會主義”形態(tài),并把中國當代藝術歸入一種特殊的文化陣營的話,那么,中國當代藝術近三十年的努力似乎仍然缺乏獨立的文化空間,只能寄生于西方的文化發(fā)展邏輯中求得彈丸之地。與此相反的是,人對于文化的愿望與需求總是在歷史的脈絡中尋求轉折的意義,中國當代藝術當然不能例外,在日新月異的視覺翻新中,載體的選擇與運用成為了當下的重要課題。
 

    首當其沖,我們自然會從傳統(tǒng)的文化資源中去尋找可用元素,而中國畫的筆墨、理念、方法、問題都變成取之不竭的源泉,于是,水墨藝術又在近幾年成為一門顯學,似乎這是一味區(qū)別于西方邏輯而強調中國特點的靈丹妙藥,為中國當代藝術的表達載體找到可能。然而,當水墨真正為我所用時,那種強大的價值標準、傳統(tǒng)束縛、文脈延續(xù)與筆墨存亡、媒材體驗、觀念方式等問題牢牢地糾結在一起,導致我們存在于一種試圖超越傳統(tǒng)又無法脫離固有語境、抽取可用元素又失去上下文關系的茫然與悖論中。
 

    或許,近些年英國與日本當代藝術的案例能帶來些許啟示。英國當代藝術經歷了長時間的沉寂之后,一群有著文化野心的年輕人的嘗試為英國重新贏得了歐洲。他們有別于之前冷戰(zhàn)式的、二元對立式的思維方式,而是在極端的媒材運用與跨學科的文化語境中找到了突破口,正是這種在表達載體上尋找到的捷徑為藝術生發(fā)出新的可能性。此外,東鄰日本也一直在自己的傳統(tǒng)文化中尋找東西方文化的差異點,但卻未能贏得其所想象的文化空間。直到上世紀80年代,它們通過歐美玩具生產尋找圖像的突破口,而衍生出一種發(fā)端于流行文化、通俗文化的可愛藝術,以致這簡單且易懂的圖式很快地風靡全球,從而建立起一套貼著日本文化標簽的策略。
 

    面對仍然在猶豫之中行進的中國當代藝術,如何確立起大國文化的獨立空間,是在中國傳統(tǒng)資源中步履維艱,還是在西方文化的邏輯中蹣跚學步,似乎這兩者都不是明智的選擇。盡管一種藝術的建構離不開上下文的關聯(lián),也離不開同時期文化語境的影響,但是作為有代表性的藝術屬性,從來只產生于對他者的質疑和對自我的信心之中,它在意的是轉折。換句話說,就是立足于當下或未來,建構一種有差異的中國式的文化標簽。
 

    當前,電子革命與網絡技術的普及正迅速引發(fā)全球文化的共振。它帶來的不僅是人類在感官上得到更加多樣化、多層次、多角度的刺激,而且將使人類社會發(fā)生框架性的轉折,以致諸多領域受到革命性的挑戰(zhàn)。這正給中國人提供了一個直接針對文化命題的新空間。人與世界的關系轉入完全不同過去的階段,再也不是統(tǒng)領的關系,而是交織著人、自然、虛擬空間這三層立體式的互聯(lián)關系網。盡管技術革新是由西方開始傳到全球,而且當前是在全球一體化的格局中建構文化的多元性,但是不同地域對于新技術的體驗仍然存在著體驗中的差異,即一種有別于西方的模式,一種有別于傳統(tǒng)的經驗,以至于我們就能在這樣的空間展開想象力,來贏得自身文化的尊嚴。

 

    三.實驗里的個案
 

    正是基于上述愿望,“你西我東”展覽有意識地選擇了一些逐步游離于西方的價值模式,具有一定實驗精神與獨立意識的藝術作品。
 

    對于中國社會轉型與文化現場的深度體驗,或許能為中國當代藝術家提供一個現實的實驗基地,其中既有屬于中國文化的材料,也有跨學科的對接資源,更有在媒材革新、思維轉型、需求提升、載體原創(chuàng)的過程中生發(fā)出新元素的可能。
 

    生存于此的我們,應該拋棄固有的中庸文化理念,克服長期以來中國知識分子所缺乏的獨立創(chuàng)新的文化習性。盡管我們的文化教育總是圍繞著中庸的生存法則行進,但是藝術價值的建構卻很少能在這樣的法則中生成。在全球化文化語境的背景中,對待文化的體驗與傳播強調一種策略性地擴張,這樣才能適應今天的文化在生成過程中的種種突發(fā)奇想的事實,才能完成關于中國文化自身的想象,甚至野心。同時,以專業(yè)的姿態(tài)參與到一種游戲規(guī)則的同場競技之中,由此重塑曾經喪失的文化擴張的精神與辦法,并彰顯實驗與創(chuàng)新、地域與全球、時代與價值之間的互動的藝術實質。
 

    此外,我們也試圖將中國傳統(tǒng)意義上的美術館作為參與藝術實現的場所,不僅要求在功能上拋卻單一的屬性,而是以藝術創(chuàng)作的主體身份納入其中,更為重要的是,美術館的實驗精神體現于展陳方式上的轉變,以及基于這種展陳方式轉變而帶來空間與作品之間新型的有效關系。盡管我們知道中國的美術館空間都存在著或多或少的局限,但是力求實驗性展覽在展陳方式上的轉換,既強調藝術家、作品、受眾之間的互動與再創(chuàng)造,又在整體上構建視覺觀念的傳達,只有視覺感受上獲得一種全新的體驗才能促使美術館空間與作品本身產生出文化的擴張力。
 

    進一步地看,策展人為展覽設定的藝術命題,必須通過專業(yè)化的思考去提出一個當前階段、當前環(huán)境下的新的文化基點,并建構起這個文化基點或命題的有效性。藝術作品、美術館空間、策展人之間的互動關系與共通點,是實現這個有效性的第一層平臺,而在此基礎上產生的文化效應正是更高層次的意義,無論這個文化效應是否最終實現,策展人都應持有這樣的態(tài)度與責任,來共同推動有關藝術的想象。除此之外,擺脫西方的策展模式,從自身文化出發(fā)并結合現狀,強調一種獨立的思考與判斷,無疑為策劃本身乃至藝術的實驗性提供些許效益。
 

    整體而言,藝術家、策展人、展覽空間、媒體、受眾等都是主體,我們應該使用這個涉及各個環(huán)節(jié)的綜合性的文化策略,來建構當下文化在呈現方式上所產生的文化效應,以及一種視覺藝術的沖擊力??v觀歐美在文化擴張中的諸多個案,不難想象出中國當代藝術的出發(fā)點,但我們面臨的重點與難點,仍然是觀念、機制、創(chuàng)造能力與反思,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全球化的多元格局中,為中國當代文化的價值爭取相應的文化空間,使文化輸出的負數轉變成為正數。

 

 


【編輯:霍春?!?/span>

相關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