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變的巨浪，現(xiàn)當代藝術的百年之路——亞洲重要私人收藏專場丨中國嘉德2021秋拍

如果我們把《論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中的一小段論述，置換主賓語，成為：“嚴肅的收藏家在表達珍貴的思想、情感、隱秘的心靈實質(zhì)的地方時，未必想要一種劇院式的喧囂。因為在他們內(nèi)心就隱藏著自己的，與藝術家類似的情感”，似乎一語道出了收藏的精髓。 成為一名藏家，財富固然是保障，在從不同藝術家的作品中，發(fā)現(xiàn)自我與藝術家類似的情感和體認，并珍藏之，是一件需要付出極大耐心和勇氣的事。 中國嘉德2021秋拍即將推出的“亞洲重要私人收藏專場”，閃現(xiàn)了頗多可圈可點之處： 1.收藏的眼界，整個專場以中國現(xiàn)當代藝術發(fā)展為橫軸，擴展亞洲，旁及其他。不僅視野格局跨越中西，極為開闊，而且階梯齊備的同時，藝術家代際具有承接性和延展性，形成多組可相互比較的有趣案例，橫向可作比較，縱向又可連成線索。 2.作品遴選并非件件巨制，卻絕對入列精致清新的格調(diào)之選，并且從藝術家的名單矩陣中，得見藏家對20世紀以來現(xiàn)當代藝術的精研和理解，從而構成了一個極富看點的收藏序列。

譬如該專場以中國第一代留法藝術家常玉和龐薰琹為起引。常玉之后延續(xù)的趙無極、熊秉明、朱德群、丁雄泉，一直到當代的梁銓、譚平、王衍成、秦一峰、丁乙、薛松，可構成中國抽象的歷史發(fā)展脈線。而從留法回國的龐薰琹開始，延續(xù)下來的王濟遠、沙耆、賀慕群，則構成中國美術的現(xiàn)代之路。

比常玉更早到達巴黎的藤田嗣治開始，日本則可連起藤田嗣治的追隨者板東敏雄、日本戰(zhàn)后書法大師勅使河原蒼風、“物派”代表關根伸夫，一直到當下強勢升起的藝術新星MADSAKI。

亞洲之外，不僅和常玉、趙無極等相交甚篤，也跟日本的戰(zhàn)后書法大師勅使河原蒼風有合作交流的喬治·馬修是法國抒情抽象的先驅(qū)，與東方書法之間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抽象表現(xiàn)主義存在美國和巴黎兩個中心，喬治·馬修對作品中書法的書寫意味強調(diào)，可以說交叉影響了歐美和亞洲地區(qū)的抽象藝術發(fā)展。 從喬治·馬修開始還可以發(fā)現(xiàn)戰(zhàn)后對抗抽象繪畫的“具象派”青年奇才，而且也是同樣榮獲法蘭西藝術院士的貝爾納．布菲，以及受到日本浮世繪影響的安德烈·布拉吉利。從藝術史系統(tǒng)概念而不是跟著市場走的“藝術市場史”，這些藝術家無疑都是被低估的。

除了這些藝術大師，也有當下年輕一代的挖掘，譬如國內(nèi)的歐陽春、宋琨，古巴裔美國藝術家赫爾南·巴斯，還有同樣來自美國新澤西州又都與日本、巴黎相關的潮玩藝術代表MADSAKI和KAWS。

從20世紀早期一直到最當下，從“亞洲重要私人收藏專場”的藏品上可以看到，該藏家從更深遠的社會歷史變革中觀察亞洲的當代藝術問題，和更大的西方歷史展開對話，將線性時序轉(zhuǎn)化為歷史性的人文景觀，而所有的這些貫穿，無疑都需要極寬闊的視野判斷和專業(yè)研究。而且無論是老的還是潮流的，都能容納，對于年輕藝術家也很有預見性，質(zhì)量很高。這些都是一般私人收藏，甚至很多機構收藏都做不到的，可謂私人收藏的最高層級。 下面我們針對具體的精彩作品，進行更深入的品讀勾連。 戰(zhàn)后百廢待興，為吸納更多的新生力量，催動了更多跨地域的思想交流和融合，旅歐、赴美，不僅是中國，當時整個東南亞乃至世界都有夾雜著鍍金和救國的學子遠涉重洋。而戰(zhàn)后的巴黎作為歐洲的藝術中心，也正處在現(xiàn)代藝術的變革節(jié)點上，以學院古典為內(nèi)蘊吐故納新，開始派生出各式風格流派。在這一世紀裂口之上，故事才正要開場。

常玉和龐薰琹是中國第一批到達巴黎的東方面孔。留在法國的常玉且不多說，已成西方公認的世界級繪畫大家，這件《戀人》自信勾勒的寥寥幾筆，隨性隨興的神來之筆，韻味十足，尤其是女子的側(cè)臉輪廓獨具風情，是常玉的典型風格。近年，常玉作品已經(jīng)成為亞洲藝術的大熱門，不斷突破的紀錄，也讓這件作品頗值期待。

學成歸國的龐薰琹，1932年在上海組織中國第一個現(xiàn)代油畫藝術團體——決瀾社，發(fā)表著名的《決瀾社宣言》，始終獨立于寫實主義主流之外，是中國最早的現(xiàn)代主義觀念的實踐者和宣傳者之一。變革的浪潮自此掀起了中國美術的現(xiàn)代之路，在此之后奠定的體系格局，直至今天，中國的藝術進程仍不能說完全走出它的影響。 作為中國油畫早期的開拓者，龐薰琹的繪畫可謂是中西合璧的典范。他主張藝術必須立足于本民族的傳統(tǒng)，又必須不斷吸收、融化和創(chuàng)新?！端伞冯m然使用了國畫材料，但技法和觀念緣自于西洋，將水墨的傳統(tǒng)意蘊和現(xiàn)代水彩技巧與裝飾性相融，構圖飽滿，色彩清麗典雅，大氣而富有生機，是藝術家晚年的成熟創(chuàng)作。龐薰琹大量杰作遺失于抗日戰(zhàn)爭及文化大革命期間，存世作品不多，極為難得。

比常玉更早，藤田嗣治1913年就奔赴巴黎，并結識大批藝術界名士，包括莫迪利亞尼、畢加索、馬蒂斯等。跟常玉在世時不被賞識有所不同，在印象派、后印象派的巴黎時期，東方去的畫家只有藤田嗣治成功了，被稱為“巴黎的寵兒”。歷經(jīng)戰(zhàn)火洗禮，1950年藤田嗣治重歸巴黎后，此時“巴黎畫派”聲名不復當年盛況，如此背景下，1950年3月，畫家于GaleriePaulPétridès上的個人展仍舊取得巨大成功，畢加索也前來出席開幕式給予支持。 重回巴黎后，裸體階段成為過去，宗教再度成為藤田嗣治的創(chuàng)作重心，正如他在1950年所說“在這樣一個充滿暴力的年代，我寧愿想象柔軟而天真的事物?！币虼耍囆g家曾畫過多件以“少女”“母與子”等圣母瑪利亞為主題的年輕女子肖像畫，單就1950年所作的鉛筆畫就有好幾件曾上拍過，且都價值不菲。《圍黃頭巾的少女》這件油畫肖像小作刻畫完整，表現(xiàn)出強烈的信仰感，人物用色典雅柔美，脖頸修長，皮膚質(zhì)感如白瓷，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出他日后極富盛名的宛如洋娃娃般的肖像風格。 除了《圍黃頭巾的少女》此次藤田嗣治上拍的還有早期1920年的《郁金香》。1919年藤田因六件作品獲選入沙龍，使其在巴黎藝術圈享譽聲名，此幅《郁金香》也為同時期的創(chuàng)作之一?？缭?0年歲月，風格截然不同的兩件作品，見證了藝術家不同時期的風格遞變與革新。

二戰(zhàn)后，多數(shù)選擇創(chuàng)作抽象畫的法國藝術家，主要的風格有幾何抽象和抒情抽象，抒情的作品靈感來自大自然，但喬治·馬修反對此種風格，喜歡在作品中表現(xiàn)自發(fā)性的本能，以自發(fā)性的筆觸直接表現(xiàn)。馬修率先將美國的抽象表現(xiàn)帶入歐洲，是現(xiàn)代抽象繪畫的先驅(qū)，影響 20 世紀眾多抽像畫家及畫派。 他對于東方文明有著濃厚興趣，尤其鐘情于東方書法，將書法中的速度美學轉(zhuǎn)化為一種近乎原始能量與直覺的表現(xiàn)，是歷史上首位將東方書法融入抽象繪畫的西方藝術家。他構想的抽象書法理論，在當時引起藝評家的震驚與批判，而這套美學理論在 21 世紀仍成為再自然不過的寶典。 作為戰(zhàn)后歐洲開創(chuàng)性的藝術前鋒，馬修1976年更榮獲法蘭西藝術院士，恢宏澎湃的《BOBOLINK I》便是同年見證巔峰的創(chuàng)作，穩(wěn)重與鋒銳并存，氣勢洶涌的律動感極富幻想的激情，是藝術家六七十年代的經(jīng)典之作。

始于1968-70年間的“物派”是日本戰(zhàn)后現(xiàn)代藝術極具象征意義的團體，尋找屬于亞洲特有的形式，實踐東方哲學的思維以及對于當時西方文化的質(zhì)疑；“物派”系由關根伸夫，與日韓多位藝術家共同創(chuàng)始。1942年出生于埼玉縣的關根伸夫，于1968年自多摩美術大學油畫系畢業(yè)，同年即投入概念性的創(chuàng)作：“位相—大地”，此作及關根伸夫的理念開啟了新的藝術型態(tài)—“以具象呈現(xiàn)意識形態(tài)”且表現(xiàn)人與自然的關系，對亞洲區(qū)日后的大地、裝置、極簡藝術發(fā)展，影響深遠。 “空相—皮膚”系列作品由三個角度推展和實踐“物派”的理念與精神；首先可從作品皺褶所產(chǎn)生的物理性，明確地展現(xiàn)物派的“實體”與“非想像”；接著進一步的呈現(xiàn)（皺褶）受放均衡的物理法則—自然而平衡；最后他透過畫布上明顯與隱微的皺紋、折痕、凹凸，展現(xiàn)拓撲空間薄膜浪潮，探究物理定律中的膨脹、收縮、平衡，若說未來宇宙無垠的空間有收縮的可能（盡管自宇宙大爆炸以來它正在迅速擴張），“空相-皮膚”畫布的可塑性記錄著藝術家創(chuàng)作時身體拉力與張力，如同宏大世界的縮影──每個皺紋與折痕恰如宇宙中的一花一世界。

抽象藝術的文脈與中國傳統(tǒng)寫意繪畫以及書法相近，因此早期旅居海外的中國藝術家，結合中西的探索就成為一種必然。一代前輩如趙無極、朱德群、熊秉明，作為后繼者的王衍成等等，莫不如此。學貫中西融會貫通的朱德群作為其中藝術成就最頂尖的代表，1997年以高票當選法蘭西藝術院終身院士，成為了法蘭西學院在成立兩百年來首位華裔的終身院士。 60年代朱德群曾到臺北故宮欣賞范寬大作，唐宋山水雄渾的氣勢觸動了藝術家對于中國傳統(tǒng)文人山水畫的深遠情懷。1968年正值藝術家融會唐宋山水與西方抽象表現(xiàn)主義的重要時期，氣勢如虹又深邃蒼茫的《No.294》可謂是朱德群該時期的重要創(chuàng)作典范。

1984年從中央美院畢業(yè)的譚平，九十年代初赴德國柏林留學，受到歐洲抽象表現(xiàn)主義影響，之后從具象描繪轉(zhuǎn)為抽象探索，將書法的意蘊，禪宗的思想與抽象的形式結合起來，演繹變通。但跟朱德群等早期抽象探索有所不同，他的形式更為極簡卻融入了更多對生命、文化、現(xiàn)實的思考，顯現(xiàn)出更強的中國當代面貌。譚平個人的藝術經(jīng)歷，同時也映射著中國當代抽象藝術的發(fā)展歷程。 2004年譚平父親被診斷出癌癥，出于生命的思考和記錄他創(chuàng)作了“生命”主題系列，2014年的《無題》正是該系列的重要創(chuàng)作，紅色平涂的背景上一些毫無邏輯的圈點如細胞般散落各處，象征著生生不息的生命裂變。

俸正杰的作品是艷俗藝術中最為風格化的代表之一，《浪漫旅程》開始了這位藝術家真正意義的艷俗風格的作品。畫家以大街小巷出現(xiàn)的婚紗攝影為題材，將艷麗和嬌柔的圖象與姿態(tài)模仿出來，給予極度的夸張， 這樣的描繪與人們知道的舊有的習慣相去甚遠，婚姻儀式——這個神圣的時刻就這樣被藝術家給玩笑化了，喜劇化了，直至一種典型的艷俗風格化。

在諸多西方批評家的眼中，“玩世現(xiàn)實主義”與“政治波普”的藝術風潮共構了1990年代的中國前衛(wèi)藝術。作為“玩世現(xiàn)實主義”的領軍人物，劉煒將發(fā)人深醒的社會議題化為其筆下“腐朽風景”中的視覺線索，投射出社會的內(nèi)涵指向與文化癥候。成為第一批走出國門，被西方了解、認可的中國當代藝術家之一。 2000 年的《you like here》是劉煒1998至1999年間“禁止吸煙系列”畫作于紙本上的延伸，劉煒利用對油彩和水墨自如的駕馭，結合中國傳統(tǒng)文人花鳥畫的構圖式樣，將東方文人特有的儒雅意蘊帶入其“肉欲橫流”的個人符號之中，形成多種不同的二元對立形式：肥沃與貧瘠，精致與粗劣，美好與污穢，乃至于生命與死亡，沖撞出一個信手拈來，卻細膩豐沛的內(nèi)心世界。

生于1974年的歐陽春，成長在中國最富有變動性的社會階段，他的創(chuàng)作從當代中國在劇變中產(chǎn)生的矛盾和不安里汲取靈感，將虛構和真實的世界交替并置，是中國當代青年藝術家的代表?！拔灼排c神漢”系列是歐陽春2005年開啟的主題創(chuàng)作，這件精彩作品就是該系列的早期代表，身著樸素長袍的男女巫師，即便是兩個人仍然獨自分開而不是靠在一起，雖然表達了一種精神上的孤獨，但利落的線色彰顯出一種叛逆和歷險的體驗。

1974年生于日本大阪的MADSAKI，6歲的時候就隨父母移民去了美國新澤西州，他與日本同儕藝術家村上隆在Instagram相識，隨后加入村上隆位于東京的Kaikai Kiki畫廊。這幅共6米長的四聯(lián)巨作是MADSAKI用其獨特的噴漆涂鴉繪畫風格，對當代巨匠安迪·沃霍作于1986年的同名作品《最后的晚餐（THE BIG C) 》進行的二次創(chuàng)作，為這幅原本饒富哲思的大師巨作注入了一鼓調(diào)皮的生氣與活力。 作為近年來強勢升起的一顆藝術新星，有挪用鬼才之稱的MADSAKI，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及性格深受東西方兩種文化的影響，作品一方面映照藝術歷史，另一方面引述潮語、電影和漫畫人物評論大眾文化，代表了在現(xiàn)代語境下廣義藝術世界的轉(zhuǎn)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