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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虹專欄:圖說師友——孫振華

來源:99藝術網(wǎng) 作者:魯虹 2024-08-19

“圖說師友”之孫振華
魯虹畫,2024年6月

按:?在《中國當代藝術史2000年——2019》出版之后,我所涉及的有關中國美術史的系列著作,實際上已經(jīng)由1966年寫到了2019年,因為,此前我已經(jīng)出版《文革與后文革美術1966——1978》與《中國當代藝術史1978年——1999》等著作。本來想接著撰寫1949年——1965年的中國美術史,資料其實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可因一些客觀上的原因,我決定暫時放下這一計劃。那么,在今后相對空閑的寫作時段,我該做些什么呢?這是我近期一直思考的問題,為此也征求過若干人的意見。由于我很同意一個朋友的建議,即借鑒意大利藝術史家喬治奧·瓦薩里的做法,將一些沒有寫進上述著作的重要材料,如一些藝術家、批評家、收藏家等關于藝術的趣聞軼事寫出來,以為現(xiàn)在與往后的研究者提供補充性材料,于是我便由自己比較熟悉的師友開始了此一工作。起初,我也只是想運用文字的方式,后來又想到要以繪畫的方式為每人畫一幅肖像——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方力鈞畫相關作品的啟示,結(jié)果就有了“圖說師友”的專欄,只是三十多年沒畫畫了,還是有點手生,相信畫上一段時間,會有所恢復。后經(jīng)與99藝術總編楊凱商議,擬每周發(fā)一期,文字會長短不同,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希望讀者能喜歡。

——魯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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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話”中進步

——略記與批評家孫振華的交往

?

2018年1月,我與振華合作出版了一本書,名為《兩個散步者的對話》,收集了多年來的學術對話計21篇。在此書的《跋》中,孫振華寫道 :“在我個人學術生涯的歷史中,認識了魯虹是一件大事。”?孫【1】 其實,認識他對于我亦特別重要。30多年來,我們既合作撰寫過二本學術著作,也一起策劃過多個學術活動,故在中國當代藝術界常有人說我們是 “黃金搭檔”?。

《兩個散步者的對話》孫振華、魯虹著
2018年1月為北岳文藝出版社出版

1993年7月,我從湖北文聯(lián)借調(diào)到了深圳美術館,在一個展覽上認識了孫振華,當時只知道他是浙美 【2】 畢業(yè)的雕塑史博士,后留校當了副教授,前不久調(diào)入深圳雕塑院。起初,我們交往并不多,僅僅是在一些學術活動中見面時打個招呼。次年我正式調(diào)入,第一項著手的工作就是編輯《深圳美術館》館刊,為了討論美術館的各項功能,我特向?qū)O振華約了稿,此外還向遲軻、范景中、皮道堅等約了稿。

孫振華很快將稿子寫畢寄來,文章的標題為《美術館與觀眾》,討論的是美術館的公教問題,文章不僅寫得很好,文筆也特別流暢,一看就可感到,他是有著豐富閱讀經(jīng)驗或?qū)γ佬g館建設有著深刻認識的學者。此后,我們的交往就多了起來。

孫振華受過中文、美學與美術史的正規(guī)訓練,閱讀極為廣泛,談問題總能高屋建瓴,一下即切中事物的要害,所以與他交流,總會讓人有受益匪淺之感。而且,沒過不了多久我還發(fā)現(xiàn):在很大程度上,他是集學問、智慧、義氣、趣味、責任感于一身的人,綜合素質(zhì)極高……完全可以說,即使沒一點學問,他仍然是值得交往和信賴的好朋友。在功利滔滔的深圳,不少人更關心的是如何賺錢,能與這樣的朋友經(jīng)常進行精神方面的“聚餐”,實在難得!

2006年10月,左為孫振華,右為魯虹
于北京宋莊孫振華的作品《超女》前

正如孫振華在《兩個散步者的對話》一書的《跋》所言,我與他的學術交往是從“對話”開始的。

1996年6月,皮道堅在華南師大主持召開了“走向21世紀的中國當代水墨藝術”活動。由于此前孫振華更多是關注當代雕塑,故沒有被應邀參加。回深圳我到老深圳雕塑院去玩,很自然談到了在廣州參加活動的情況。也正是在此過程中,我們產(chǎn)生了要聯(lián)名寫篇文章的念頭,經(jīng)討論,我們決定采用“對話”的方式進行,在我們看來,“對話”雖然算不上十分經(jīng)典的文體,可這種古老的形式不必顧及書面語言的修飾性與文章起承轉(zhuǎn)合的程式,以面對面的方式直指問題,明心見性。文章寫好起名為《尋找新文化的切入點》,發(fā)表在了《美術觀察》1997年第5期上。接下來,我們又結(jié)合當代水墨創(chuàng)作中出現(xiàn)的問題,繼續(xù)撰寫了《關于水墨藝術的對話》,此文包含兩個問題:一是《形式主義的困境》;二是《超越“精英情結(jié)”》,發(fā)表在了《美術研究》1998年第3期 上。此外,還有一篇《破除玄學、解放水墨》的文章亦發(fā)表在了中國美術網(wǎng)站上……

1994年,為魯虹編輯的《深圳美術館》館刊
發(fā)表了孫振華撰寫的文章

2001年3月,時任湖南美術出版社總編的李路明來深,孫振華在園嶺一家湖南餐館招待了他,我也被請去作陪。席間,孫振華談到了深雕院將要搬到中康南路雕塑家園,他還說,新深雕院會有一個較大的展廳,他希望我們能提供一些舉辦具有新意展覽的想法,于是,我們決定策辦一個與轉(zhuǎn)換與借鑒傳統(tǒng)水墨有關的展覽,其展名“重新洗牌”為孫振華所起,副標題是“以水墨的名義”。而我們之所以要策辦此展乃是想挑起以下話題,那就是促使中國當代藝術家們在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時思考一下:究竟應該如何面對傳統(tǒng)的文化資源?又應該如何形成不同于西方的獨特言說方式?

《重新洗牌-以水墨的名義》湖南美術出版社
2001年10月

非我們所料,展覽邀請函與相關奉告在網(wǎng)上一經(jīng)發(fā)出,我們很快就收到了一些藝術家發(fā)來的參展方案以及一些批評家的積極反饋。經(jīng)周密準備,展覽于2001年8月在舉辦,同時還推出了展刊,而同名畫冊則在10月由湖南美術出版社推出。展覽開幕的第二天下午,出席廣東美術館學術活動的20多名批評家還坐大巴到了展覽現(xiàn)場,大家對展覽給予了高度評價,較為普遍的反應是:這個展覽充滿著活力,給當代水墨和當代藝術都提供了多種可供選擇的新方案。不久,各個學術刊物和網(wǎng)站均出現(xiàn)了相當積極的報道和評論,更對后來出現(xiàn)的很多新水墨展乃至創(chuàng)作都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

中央電視臺對《“重新洗牌”——以水墨的名義”》所進行的報道
2001年9月

與先前曾出現(xiàn)的所有新水墨展不同,因為參加展覽的45位藝術家中,除了有20位是從事當代水墨創(chuàng)作的,其它都是從事油畫、雕塑、版畫、裝置、等其它門類創(chuàng)作的。而我們之所以要如此選擇,乃是?希望非水墨藝術家能從外部進入當代水墨,并為當代水墨發(fā)展帶來全新的可能性。?事實上,我后來策劃或參與策劃的一系列當代水墨展覽一直貫徹了類似想法,比如在國內(nèi)各城市、美國、歐洲巡回展出的“墨非墨——當代水墨藝術展”、在深圳與德國展出的“墨變”展、在武漢與北京展出的“再水墨展”、還有在北京展出的“中國新水墨作品1978-2018”展等等。

由魯虹與阿克曼策劃的“墨變展”
于2012年8月在德國漢堡美術館展出

在歐美,一些優(yōu)秀的美術館都有常設的學術論壇。比如英國史論家貢布里希的名著《藝術與錯覺》就是根據(jù)他于1956年春天在華盛頓國立美術館梅隆論壇上的七次講座擴展而成。2002年,王小明剛調(diào)到深圳美術館就任館長便與我進行了一次長談,她希望我在業(yè)務上多出好點子,而她一定會盡全力支持我的工作。于是,我就向她談了希望能舉辦深圳美術館論壇的想法,聽畢,她讓我立即著手實施。后經(jīng)認真準備,第一屆深圳美術館論壇于2003年12月15日在深圳市貝嶺居賓館召開,這次論壇的主題是“共生與互動”,由皮道堅老師和我主持,其成果發(fā)表在了由湖南美術出版社出版文集《藝術新視界》上。

1994年,左二為李媚、依次為魯虹、楊小彥、孫振華
于河南鞏義

但自第二屆始,深圳美術館論壇就一直由孫振華與我聯(lián)手策劃與主持,其主題多為他所出,既對當下的藝術創(chuàng)作與批評現(xiàn)狀有明確的針對性,也廣受好評。每屆論壇都分為上下兩場,一般是請孫振華負責開幕式或上半場的主持與相關總結(jié),我則負責下半場的主持,主要是因為他對會場的調(diào)度自如,既流暢又從容,另外,他尤其善于歸納總結(jié)會議成果,而這在當代批評界也是公認的。

第二屆深圳美術館論壇于2005年11月30日、12月2日分別在深圳與澳門舉辦,學術主題是“當代藝術的社會學轉(zhuǎn)向”;第三屆深圳美術館論壇于2008年1月13日舉辦,吳鴻也參與了主持,主題為“媒介”“圖像”“市場”,第四屆深圳美術館論壇于2010年1月23日舉辦,主題是“當代藝術與藝術史寫作”;第五屆深圳美術館于2011年12月22日舉辦,主題是“社會主義經(jīng)驗與當代藝術”,第六屆深圳美術館于2013年11月20日舉辦,主題為“數(shù)字時代的藝術批評”。與以上論壇相關,所有學術成果都發(fā)表在了不同的6本文集上。

六屆“深圳美術館論壇”文集

2001年初,在寫完《現(xiàn)代水墨20年》一書之后,按計劃,我本應編寫中國當代藝術史提綱的,但我意外收到了湖南出版社老友鄒建平的來電,他說,因有位批評家不能撰寫《中國當代藝術傾向叢書》中涉及行為藝術的一本,故希望我能接下這一任務。而他請我寫此書的理由,竟是我交稿一向提前。剛聽到這個消息,我比較猶豫,經(jīng)反復勸說,只好趕著鴨子上架。考慮到以我個人的精力,要想保證質(zhì)量難以在短時間內(nèi)完成,于是便請了孫振華一起參與寫作。此后,我們各自花了一些時間熟悉行為藝術的材料,通過認真思考,我們一方面確定了寫書的基本框架與相關問題的鏈條,另一方面也選擇了一些優(yōu)秀作品作為分析的重點,此外還根據(jù)8個問題列出了寫作提綱。

出版于2002年的《現(xiàn)代水墨二十年》

按照分工,孫振華撰寫《前言》、第一章、第二章、第五章與第六章;而我撰寫第三章、第四章、第七章與第八章。在正式開寫之前,我將長期收集的相關資料與書籍裝了一大箱,讓孫振華的司機拖到了深雕院。他寫得很快,3個多月就完工了,在他讓司機將資料與書籍還我后,我馬上接著寫了起來,又過了4個多月,我也寫完了。為了保持文章的整體性,我們還采取了匯總討論、相互修改的方式。由于我們合作得極為默契,以至很多人都難以判斷,究竟那一章是哪位寫的。不過,在我們上交了書稿后,湖南出版社因故一直沒能出版此書。2005年,我向時在河北出版社任職的冀少鋒談及了此事,經(jīng)他向社里爭取,此書終于在2006年6月對外出版。我們也曾想再補充一些材料或內(nèi)容,可出于多方面的原因未能如愿。

《異化的肉身:中國行為藝術》
2006年6月河北美術出版社出版

2006年6月24日下午,河北美術出版社當代藝術編輯室在北京朝陽酒廠國際藝術園程昕東國際當代藝術空間,邀請相關人士針對本書的出版與中國的行為藝術的實際情況展開了嚴肅的討論。主持人是朱青生,參與的人員有10多位。我與孫振華因故沒能出席會議。會議對如何界定行為藝術、中國行為藝術的現(xiàn)狀與今后的發(fā)展等問題進行了熱烈討論。盡管大家遠沒有達成一致的看法,但對行為藝術的健康發(fā)展顯然起到了很好的促進作用。后來,也就是2014年7月,一些批評家在神農(nóng)架出席“中國行為藝術30年”學術討論會時,亦對這本書給予了肯定。

魯虹在“中國行為藝術30年”學術討論會上發(fā)言
2014年

行筆于此,我與孫振華曾經(jīng)合作的許多學術項目不禁一一涌上心頭,如:?1997年在深圳一起策劃的“永遠的回歸——’97南山雕塑展”、1998年在深圳何香凝美術館策劃的“第一屆當代雕塑展”、2004年在深圳一起策劃的“公共藝術在中國”論壇、新世紀以后在深圳美術館共同策劃的多個學術展覽等等,?而且還有他為我的幾本專著撰寫前言……需要說明的是,因本文偏向于寫我與他的學術合作,故沒詳細介紹他的學術成就,在此僅引用批評家劉淳簡略評介他的文字:“?孫振華始終行走于雕塑研究與雕塑史寫作之間,敏感于雕塑與裝置、與環(huán)境的再生關系。 同時觸及油畫、水墨以及更多的視覺領域,2003年出版的《中國雕塑史》,是他多年的教學與研究經(jīng)驗的成果,這部圖文并茂的教學參考書,堪稱第一部圖像中的中國雕塑史,在國中曾引起反響,成為專業(yè)領域不可缺少的教材與讀物。除此之外,他將筆端伸向當代社會與現(xiàn)實,觀察細致,大膽方言。幾年下來,出版了《廣場操練》《十年而已》《處處塵埃》等隨筆集,藝術界有人驚訝并困惑,分不清寫作者的孫振華是否自己所熟悉的那個孫振華?!?sup>【3】

孫振華著《中國雕塑史》
2003年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出版

最后強調(diào)一下,即我與孫振華雖然在一起多是進行學術交流,但當我在生活中碰到了一些困惑時,也會求教于他。2004年王小明館長調(diào)離之后,深圳美術館來了一個新館長。本來,作為藝術總監(jiān),我是負責業(yè)務工作的,但因為他搞傳統(tǒng)山水,而我做當代,結(jié)果就給展覽的安排帶來了一些麻煩。我當時認為問題很嚴重,就找孫振華聊了此事。他說,好辦得很,你可向新館長表明,因要完成重要的寫作任務,你希望從此不再負責館里的業(yè)務工作了。后來,我按這一思路找新館長談了話,從而為自己贏得了8年多的時間,也做了不少想做的事情——不但出版了一些專著,也策劃了不少展覽與活動。

第二屆東湖國際生態(tài)雕塑雙年展
費俊作品《水曰》
展覽由孫振華擔任策展人
魯虹、冀少峰任學術主持
傅中望任藝術總監(jiān)

古人說“人生有一知己足矣”,如今,我們因為退休都選擇了回武漢,這就使得一些專業(yè)上的合作又有了繼續(xù)的機會。比如,這些年,我與冀少峰就一起參與了由他和傅中望共同策劃的兩屆大型“東湖生態(tài)雕塑展”等等。

但愿在未來的日子里,我們除能聯(lián)手再做一些有意義的展覽和活動之外,還能爭取一起出版一些有分量的學術著作!

2024年8月16日

于武漢合美術館

孫振華,出生于湖北省荊州市。中國美術學院博士、現(xiàn)為中國美術學院雕塑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央美術學院客座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四川美術學院客座教授、上海大學美術學院客座教授、湖北美術學院客座教授,中國雕塑學會副會長、全國城市雕塑藝術委員會副主任、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雕塑藝術委員會委員、曾任深圳雕塑院院長。

注:
【1】見《兩個散步者的對話》,(孫振華、魯虹,北岳出版社,2018年1月)
【2】浙江美術學院后更名為中國美術學院。
【3】見《兩個散步者的對話》,(孫振華、魯虹,北岳出版社,2018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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