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中：100個齊白石抵不了一個魯迅

　　著名畫家吳冠中近日在接受央視《大家》欄目采訪時說：“藝術(shù)只有兩條路：小路，娛己娛人；大路，震撼人心。100個齊白石抵不了一個魯迅。”（《大河報》3月2日）

　　吳冠中的見解很新穎，很有見地，對我們頗有啟發(fā)。按他的分類，大部分藝術(shù)家是在走“小路”，用其藝術(shù)作品來娛樂大眾，給人以美的享受，譬如像齊白石那樣的畫家，花鳥蟲魚栩栩如生，詩、畫、篆合為一體，巧奪天工，美不勝收。還有一些藝術(shù)家在走“大路”，他們的藝術(shù)作品也很美，但更重要的是能震撼心魄、感動心靈，譬如像魯迅那樣的作家，讀他的作品能引起我們思想的共鳴，能在我們心中掀起波瀾，能激起我們反抗舊惡勢力的勇氣。平心而論，這兩類藝術(shù)家都不可或缺，其藝術(shù)成就都是值得景仰的，我們既喜歡齊白石的花鳥蟲魚，更激賞魯迅的匕首投槍。

　　相比較而言，走藝術(shù)小路要容易一些，一個投身藝術(shù)者，只要潛心鉆研技藝，堅持不懈，苦心孤詣，假以時日，總是會成功的；而走藝術(shù)大路，除了需要同樣的鉆研、苦練、博采眾長、殫精竭慮外，還需要思想的激烈斗爭、觀念的猛烈沖擊、理性的高度升華，有一個痛苦的煎熬過程。走“大路”的魯迅先生談到自己的寫作時就說過：“在生活的路上，將血一滴一滴地滴過去，以飼別人，雖自覺漸漸瘦弱，以為快活。”同樣是在“大路”上跋涉的尼采，也在《蘇魯支語錄》中這樣說過：“一切文學(xué)，我只愛其人用血寫下的書。”

　　用吳冠中的標(biāo)準(zhǔn)來衡量，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張恨水的《啼笑因緣》，或許就是娛己娛人的“小路”作品；而“寫了一部書，釀成一場大戰(zhàn)”的美國女作家斯托夫人的《湯姆叔叔的小屋》，魯迅的《狂人日記》、《阿Q正傳》，就是震撼人心的“大路”作品。如果說畫家陳逸飛的《侍女圖》、齊白石的《垂釣圖》是娛己娛人的“小路”作品；畫家蔣兆和的《流民圖》、列賓的《伏爾加纖夫》就是震撼人心的“大路”作品。

　　推而廣之，小說《激流三部曲》、《青春之歌》、《紅巖》，交響樂《黃河大合唱》、《紅旗頌》，油畫《愚公移山》、《開國大典》、《父親》，都是曾經(jīng)“震撼人心”、廣有影響的“大路”作品，對于鼓舞士氣、凝聚民心、催人奮進，都產(chǎn)生過積極作用和巨大影響，是當(dāng)代中國藝術(shù)的經(jīng)典作品，彪炳史冊、源遠流長，不怕其多，唯嫌其少。

　　雖說大路朝天，各人半邊，藝術(shù)家們走娛己娛人的“小路”，還是走驚天動地的“大路”，都是其自由，都很需要，都有價值。但縱觀中國藝壇，不論是時下的小說、繪畫、音樂還是其他藝術(shù)品種，風(fēng)花雪月的東西都太多，震撼人心的作品則偏少。就說小說吧，雖然每年光是長篇小說就有1000多部出版，但真正能震撼人心的作品卻寥寥無幾，德國著名漢學(xué)家顧彬教授最近就批評說“中國當(dāng)代作家普遍缺乏思想的內(nèi)在力量，他們的力量都去了哪兒？以前是政治，而現(xiàn)在則賣給了市場！”（《中國青年報》2月24日）當(dāng)然，他這只是一家之言，可也給我們提個醒，一味地吟花詠月，固然能娛己娛人，但缺乏震撼人心的作品，沒有思想的力量，藝術(shù)就有“缺鈣”之虞，陰柔有余，陽剛不足，就無法完成“用優(yōu)秀作品鼓舞人”的歷史使命，也不足以支撐我們的現(xiàn)代化大廈。

　　寫到此，我的腦海里忽然閃現(xiàn)出一個念頭，那就是：吳冠中先生走的是一條什么樣的路？

【編輯：姚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