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墨道自然系列一Jizi,Tao of Ink series,No.1,ink on paper,2009，184x145，2009
自南朝宗炳在《畫山水序》中提出“含道應物，澄懷味象，言象之外，暢神而已”的美學觀點，中國的山水畫創(chuàng)作就沿著感性思維和意象表現(xiàn)的道路代代相傳，涌現(xiàn)了許多杰出的山水畫大家。所謂“含道應物”，是指一種審美創(chuàng)造的精神狀態(tài)，通過對“道”的觀照，進入一種心接萬象，神游萬物的自由狀態(tài)。通過與自然界山水的目視心接，感受天地四時的宏觀變化，體味山川萬物的生生不息，從而澄懷觀道，認識宇宙萬物的本體與生命，感受到有無相生，虛實相依的形而上的根本境界。
在中國傳統(tǒng)山水畫中，“道”是通過“象”而為我們所感知的，我們只能通過具體的視覺形象去體味“象外之境”，通過超以象外的形而上的表現(xiàn)，進入無限時空，感受人生、歷史、宇宙的永恒。歸根結底，中國山水畫所追求的，正是一種達到精神自由的暢神境界，同時在與自然的目識心會過程之中，體味人生的有限與無限，獲得一種“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的蒼茫的人生感與歷史感。
友人向我推薦姬子先生的水墨佳作《墨道自然系列》，觀后頗以為然。姬子先生的水墨，出自傳統(tǒng)，但又不拘傳統(tǒng)，來自自然，但又超越自然。在筆墨方面，他能夠自由運用積墨皴染，表現(xiàn)出生動大化的云水形象，元氣淋漓。但在構圖方面，他卻超越了時下山水畫以自然山水丘壑為構圖模版的寫實路線，而是自由組合山川萬物，疾云勁水，冰川荒漠，其中有日月若出其里，有異光照亮洞穴，有石柱自天而垂。不僅使我感受到亙古洪荒的蒼茫之氣，而且還產(chǎn)生了現(xiàn)代科幻大片那種宇宙寂寥。間或有鮮艷的斑駁彩色和神秘的線條紋樣出現(xiàn)在其中，于不和諧之中令人悚然?？傊?，我感覺到的姬子先生的作品，其美學意趣顯然不是中國傳統(tǒng)山水畫以人為視覺主體的中觀山水或近觀山水，而是蘊含了現(xiàn)代人對宇宙認識和反思的宏觀山水。進而他的意趣不在山水，而是借山水以澄懷觀道，反思宇宙和人類的前世今生。這使我想到85時期的著名藝術家任戩的《元化》和谷文達的一系列抽象水墨作品。這一類作品在那個時期超越了一般意義上的社會學反思，而是將當代藝術的觸角伸向遠古，伸向人類面對大自然時的感嘆生命的哲學反思，因此被一些評論家稱之為“宇宙流”繪畫。我個人對姬子先生的作品深感奇特，覺得他的作品既傳統(tǒng)又現(xiàn)代，既與我們的時代保持了距離，又切入了現(xiàn)代人只重物質，精神虛無，淡漠歷史，不思來路與去處的生存現(xiàn)狀。
在今日物質至上、功利盛行的社會環(huán)境中，姬子先生的作品似乎不是那么時尚，也許不如那些批量生產(chǎn)的“中國符號”和“大頭傻臉”能在市場上大行其道。但姬子先生的作品自有其“道”，這個“道”就是人的生存尊嚴，它表現(xiàn)為人對自然的親近和對生命的敬畏。“道法自然”是藝術家對自然的體驗過程中所生發(fā)的廣闊、靈動、生生不息的精神空間，它與西方哲學家伯格森的思想相暗合，即將現(xiàn)實看作本質上是一個變化過程，是一種永無止境的“綿延”和“生命沖動”，是對有限空間的超越，只有領悟了“道法自然”的真諦，才能給山水畫以富于生命力的境界，同時也是具有歷史感的世界。
【編輯：海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