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時代——又走了
中國當代藝術在2008年的市場表現(xiàn)相當富有戲劇性。上半年，中國當代藝術作品價格乘著2007年的勢頭，繼續(xù)高歌猛進，順帶畫廊、展覽遍地開花，繁榮得連朱其都覺得“一個藝術的黃金時代要來臨了”。
2008年5月24日，中國當代藝術家曾梵志1996年的《面具：6號》在香港克里斯蒂“亞洲當代藝術及中國20世紀藝術”夜間拍賣會上，拍出了7536萬港幣的天價，超過2007年蔡國強《APEC景觀焰火14幅草圖》的7424.75萬港幣，成為中國當代藝術作品拍賣的最高價格。
吳山專在展廳專門搭建了一個小型候機廳，有“黃色飛行，國際轉機”的指示牌，有安檢門，還有一個用玻璃隔出來的、集裝箱一樣的吸煙區(qū)。開幕當天，還真的有很多人在里面吸煙。
可惜這個夢想破滅得太快。僅僅數(shù)月，中國當代藝術就被當頭澆了一盆雪水。2008年10月4日晚舉行的香港索斯比“現(xiàn)代及當代亞洲藝術”夜間拍賣會，曾梵志的《安迪·沃霍不遠萬里來到中國》只拍到1250萬港幣，遠遠低于預估的最低價2000萬，以致流拍；當場拍賣標王為張曉剛的《血緣：大家族1號》奪得，2306萬港幣。比照6個月前香港索斯比拍賣會上張曉剛的另一幅作品《血緣：大家族3號》的4736.45萬港幣，縮水一半。
到2008年底，關鍵詞從“流拍”變成了“休克”，許多畫廊月度銷售為零。到底有多少家畫廊被迫關門？有傳說是四分之一，也有傳說三分之一。不過像阿拉里奧、唐人、亞洲藝術中心這樣資本雄厚的大畫廊，有半年前的好行情墊底，計劃開始樹立學術品牌，逆流而上——當然，縮減開支還是必要的。
樂觀的人認為，經(jīng)濟危機過去，中國當代藝術又將“狂飆突進”；悲觀的人認為，中國當代藝術本身就只值兩三千萬港幣，跟世界頂級藝術相比，還有相當距離。
其實這個價格已經(jīng)很嚇人了。藝術界F4之一的張曉剛，某次在上海被媒體問到市場問題時，脫口而出：“畫賣100美元的時候，心里是實實在在的踏實，賣100萬美元的時候，反而感覺很虛幻。”
異常高漲的藝術市場遭遇寒冬，未嘗不是件好事情，當代藝術界也許借此重新洗牌。至于藝術家們，“可以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藝術本身的問題。”張曉剛說。
大概太想賣錢了
藝術評論家朱其認為藝術的價值主要在于：表達社會良知；加強文化創(chuàng)造。按此標準，2008年的中國當代藝術界“實在沒有什么藝術上乘的作品”。
“底層社會的問題，可能在歐美發(fā)達國家來說，已經(jīng)不是一個話題了，但在中國還是有意義的。”朱其認為，面對中國的現(xiàn)實，當代藝術如果只是局限于小圈子里的自娛自樂，“是有問題的”。
惟一能跟“原創(chuàng)性”掛上鉤的，是華裔藝術家、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焰火總設計師蔡國強8月8日晚在北京上空炸出的那個腳印。朱其認為所謂的創(chuàng)新，“也不過是在技術層面”。而其他的作品，總脫不了觀念藝術的領域，“只能說這些人把西方的觀念意識掌握得比較熟練了”。
根據(jù)地在北京大學的“中國現(xiàn)代藝術檔案”，2008年每逢周一都要開例會，討論上周的藝術展覽和作品，到了年底總結，卻發(fā)現(xiàn)：“過去一年并沒有一件特別突出的作品讓人特別印象深刻。”
中國現(xiàn)代藝術檔案是1986年由中央美術學院青年教師朱青生創(chuàng)建的，這個名字聽上去宏大，其實當時只有朱青生一個人。組織的目的是收集中國當代藝術的文獻資料，以便進行學術研究，跟西方藝術發(fā)展進程做對比。
之后隨著朱青生出國，檔案也陷入停頓。2002年，朱青生在北京大學藝術系任教，他聯(lián)合北大、清華畢業(yè)的藝術系學生，有計劃地聯(lián)系藝術家、美術館機構等尋找資料。2005年，中國現(xiàn)代藝術檔案開始出版《中國當代藝術年鑒》。
面對2008年當代藝術的荒蕪狀況，中國現(xiàn)代藝術檔案認為：“大概太想賣錢了。”
朱青生個人很喜歡汪建偉的《征兆》，但也只能說這個作品“并不比別的作品好多少”。
這個判斷同樣適用于南方周末藝術原創(chuàng)榜提名的其余幾件作品。
這不獨是中國的困境。“現(xiàn)在全世界的藝術都是受美國的三大藝術語言的影響，波普藝術、觀念藝術和新媒體。不受這三個語言的影響是很難的。”朱其認為，2008年中國當代藝術惟一的進步就只是在技術上，“大家的工夫都是花在越做越大上。最重視的還是廚師的技藝和做菜的能力，反而忽視了現(xiàn)實生活和時代提供給他們的‘米’和‘菜’。”
全軍覆滅+完全泡湯？
“一個是體制操作下、跟奧運有關的藝術活動，我認為全軍覆沒；另外一個就是民間的，代表跟西方意識形態(tài)相關的當代藝術，也完全泡湯。”對2008年中國當代藝術，最嚴厲的批評來自艾未未。
蔡國強的《大腳印》無疑是體制操作下的藝術活動的頂峰，也可以說是人盡皆知的藝術。艾未未強調(diào)的是蔡國強作品的完整性：“這是否還算蔡國強的作品，本身已經(jīng)不重要了。它已經(jīng)反映了我們所處時代的系統(tǒng)模式和特征。”
“很多藝術家愿意在這個時候讓位于權力，覺得為了中國什么都能做。”艾未未說，“那么中國是什么？中國變成是可以被改變、涂抹、修正的原則和秩序，成為可以被涂改的圖像。這就是今天的中國。”
艾未未最近有一個小小的“行為藝術”：在博客上拍賣自己簽名的25克塑料袋原裝“三鹿青壯年高鈣配方奶粉”一包，奶粉以20元價格起拍，每次叫價不高于100元，最后一個網(wǎng)友以1800元的價格買到這包奶粉。
艾未未說自己幾乎不看其他的藝術作品，因為那些不是與社會相關的東西，“我相信你們問100個中國人，100個中國人都沒看過；你問1000個，1000個都沒看過；你問10000個，有10000沒看過，你問10萬個,可能其中有一個人。”
【編輯：姚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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